凡才肌

君为袖手旁观客,我亦逢场作戏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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瓶邪 / 野合万事兴(二)

这一夜又是翻来覆去,身上盖的是厚厚的旧棉被,鼻息间全是浑厚的暖意,让他想起了某种麝香草药的味道,那是张起灵身上的味道。镂花窗之外浮着个崭新的月,那一勾淡漠的痕迹也让他想起张起灵,仿佛他隐在阴影里几不可查的笑弧。

 

第二日他借口去祠堂看看,被他娘叮嘱着多穿件衣裳,话还没说完他就跑了。

 

祠堂离宅子没几步路,他们吴家祠堂不算大也不算小,三间两进的,甫一进去就能看见前檐梁架、斗拱、柁墩上的花鸟图案,人物事物都雕刻得十分细腻,颜色仍未完全褪去,个个神情栩栩如生,据说当年是请的老齐家的工匠设计的,手艺十分了得。

 

门口堆着两人高的木材,应当是新伐的,或者从哪户手里买来用的,吴邪能认得出其中有红酸枝和皂角木。

 

张起灵正拿着大木锯在分割一块很厚的木头,木头上用石墨画着设计好的走线,看到吴邪过来了也没什么反应,依然埋头忙着自己的活。一般这种比较大的木锯都是两个人分工才能完成,一人拉这头,一人拉另外一头,推一下再拉一下,才能维持好角度和力度慢慢地锯开。要说张起灵这人怎么厉害,吴邪心里早已五体投地,他自己一个人紧靠一双手把控着大锯,全凭自己的力气推拉,竟也已锯开了大半,铁锯条深深地嵌入木头里。

 

也是难为他了,在这冬月里他还是单穿着一件马褂,却已是汗流浃背。吴邪在他旁边绕了一圈,想跟他说点什么,随便说点话假装客套也行,可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,就叹口气准备离开了。

 

还没走出五步,身后锯木头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,与此同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。

 

“香红木还是皂角木?”

 

“什么?”吴邪转过半个身子,见张起灵正一腿踏在锯掉的木头上,一只手握着木锯,另一只手拽起了马褂的下摆擦着额上的汗。

 

露出了一大片浅色皮肤,被汗水覆盖的腹部和腰侧的肌肉都非常结实,一看就是经常干体力活的人,在吴邪的认知里,不仅仅是看上去很有美感,同样应当也充满力量。他肚脐下方有参差蜷曲的毛发,蔓延直至裤腰里,胯间的布料微微隆起皱褶形成一片阴影,一种欲盖弥彰的错觉。

 

吴邪怔在原地,觉得嗓子里坠坠的有些梗,不知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,还是因为映入眼前的画面。他不明白,为什么越是野蛮粗旷的,越是能让人产生最原始的冲动,就连这种冲动的背后都有着极为冲突的单纯与背德并存的双重情绪,只能说可能人类都无理由崇拜强者。

 

“鸟笼。”张起灵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。

 

被看的人才一下子反应过来,起先提出鸟笼子的可是他自己呢。

 

“呃,随便什么木头都行,就装个鸟而已用不着太金贵的,小哥你掂量着家里的活先忙吧,我那笼子不打紧的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言罢,张起灵就埋下头继续跟木疙瘩较劲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当晚饭桌上,他从三叔那听到了点关于张起灵的事。

 

原来,张起灵是给陈皮阿四捡回来的,就在邻城的蝎子山脚下,当时陈皮带着几个伙计走夜路打那路过,黑暗中就见树丛里躺着个人,破衣烂衫,浑身是血,晕得不省人事,也不知道这陈皮老头是打了哪里的主意,就把人救回来了,

 

这张起灵醒来后竟然是个断了魂的,一问三不知,只记得自己的名字,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。陈皮便安排他跟着自己手底下学艺,两年就出师了,比他所有的徒弟都要快得多精得多。

 

大概由于是他一身厉害的本事,长相也惹眼,身世恰好又神秘悬乎,于是就有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流言。有人说,张起灵原本可能是蝎子山里的棒子手,因为有人发现他右手两指比寻常人要长很多,棒子手不用洋枪和土炮,专喜欢使木头棒子、铁棒子、狼牙棒之类,据说手指长成那样便于他们握紧武器。

 

还有人说他是城里来的官爷,说他被救回去时身上的衣裳原是一身绿军装,只是又破又烂还全是泥土和血污才看不出来的,恐怕是遭人陷害,毒打了一顿丢进荒山野岭里,以为他在荒山野岭里必死无疑呢。

 

至于这些说法到底是真是假,显然都不可而知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就这样过了几日,吴邪一直没见着秀秀,倒是见了小花一次,小花不知哪里得来的许多古书,据他说,里面拓本居多,还有百年前市面上发行的印刷成册,也有些是稀有的孤本。小花说是他爹的朋友送的玩意儿,他爹不大喜欢这位朋友,但既然送上门了又不好不收着,知道吴邪就爱看些稀奇古怪的书,就当是给他找些事情做罢,不然看他见天闲的四处找自己玩,都够替他累的。

 

吴邪气不打一处来,这发小敢情是嫌他烦了?忍不住甩给他一记白眼,随后打发了解家的下人,给一大箱书送到自己家里去了。

 

晚上又同张起灵和潘子一起吃的饭,照旧是他和潘子两人有说有笑,闷油瓶子活像被人卸了嘴,不对,嘴好好的长在脸上呢,只知道用嘴吃饭,一句屁话也没说。

 

饭后他无事就点着灯随意翻了起书来。

 

箱子里的书册类别着实杂乱无章,不过总体来说明清的居多,吴邪费了老大劲把书全从箱子里掏了出来,一排排摞在自己床边。譬如有《平山冷燕》、《玉娇梨》、《蜃楼志》这样写世情类的书,有《淞隐漫录》、《萤窗异草》一类写鬼怪趣闻的,还有《东周列国志》、《痛史》之类的历史演义,更有……

 

吴邪看到那一本旧书的书皮,只觉得心尖子上有什么东西突地一跳。

 

他端详着手里这本《品花宝鉴》愣了许久,心想这恐怕算是狭邪艳情类的书了。

 

他知道这本书,是听以前在私塾教他的先生提过,这个先生原是在上海读过大学的人,懂的东西比谁都多,他讲红楼梦的时候拿这本书举过例子,他说还有一本同是清年间的书写得可以说是翻版红楼,只不过那本写的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缠绵叵测的故事,名叫《品花宝鉴》。因书名与红楼梦的《风月宝鉴》又极为相近,所以给吴邪留下的印象格外的深。

 

他看了一眼书,心中有些隐隐的晦涩,便关了灯,将自己躺到黑暗中去了。翻来覆去没过一会儿又爬起来,亮了灯,靠着床头幽幽地看了起书来。

 

他不知看了有多久,看着看着竟然睡了过去。此时却是被敲门声惊醒的,他揉揉眉心,听到叩门声又不急不缓地响了两下。纳闷地想,他屋里虽然没有钟表,不过凭感觉这会不是丑时也该有子时了,哪个疯子会来这个时候找他呢。

 

“谁?”

 

门外一阵夜风莽撞掠过,并无应答。

 

毕竟是在自家宅子里,也没什么好怕的。于是他上前打开了屋门,外面哪里有什么人影?正想有点慌的时候,突然发现门口的地面上放着个什么东西。

 

他便端进屋里来,对着灯光一看,是个木头制的鸟笼子,用一条条削好的窄木笺子交错着钉起来的,想是花了不少功夫,顶上还做了个弯曲形的拎手,方便手拿也方便朝树枝上或者钉子上挂的,被细细打磨得浑圆。

 

吴邪朝上翻翻眼皮,瞳孔在眼眶里兜了一圈,了然地笑了笑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第二日吴邪去祠堂看他干活,干脆找了个木桩坐着,不然一直托着腮趴在木头架子上发呆的样子傻透了。

 

他在看那本书的时候又想起了张起灵,以往在书中看惯了才子佳人莺莺燕燕,再看这本书竟无限遐想,他想书中的梅子玉应该就是像张起灵这样的人物,貌美又有才华,正如书中描写的“不佩罗囊而自丽,不傅香粉而自华”。他出门的时候把书藏在了枕头下,他三叔大文盲一个不识几个字,被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,老爹跟娘又是向来以礼待他的人,更不会贸然进屋翻他的东西。

 

他对张起灵说:“小哥谢谢你做的鸟笼子,好看又结实,做的真好。”

 

张起灵半蹲在地上双手堆着刨子,正在卖力地刨一条桌腿,削出来的木屑成片成片的从刨子的刀口上方冒出来,掉落了满地,片刻后干活的人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,没有回答。

 

吴邪不由地盯着他汗津津的肩膀和手臂肌肉,觉得胸口微微发热。

 

“想什么?”这时张起灵突然问他,声音远远的,像起了雾一样。

 

“我……”吴邪一张嘴,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。

 

“我在想。”他眯着眼睛远远地看了看张起灵,脸上笑嘻嘻的:“谁要是能跟你这样的人搞一次,八成马上就去死也值了。”

 

“鸟呢?”

 

“什么鸟?哪来的鸟?”

 

“你的鸟。”

 

“我什么鸟?你耍流氓呢你?”

 

“现在你有鸟笼了,可你的鸟在哪呢?”

 

“噢。”发觉对方其实并不是在说胡话耍流氓,吴邪发觉自己莫名地有些烦躁。“我的一个妹子说要送我绿鹦哥,指不定什么时候呢,可能快了吧。”

 

接着,张起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深深地,他还是第一次在张起灵脸色看到这样的神情,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,可是很明显能感觉到五官都舒展着,透露里仿佛点着两把火,把眸子都照亮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吴邪夜里偶尔会起夜,这种情况冬天会多一些,因为夏天大多睡得比较晚,不会刚躺下没多久就又想爬起来。外头正打着霜,夜里更是格外的冷,吴邪本来准备就大咧咧地穿着褥衣快去快回就算了,想了想还是披上红夹袄。

 

后院就一间茅房,就在离柴房不远的井架边上,以前小的时候丫鬟会在他房里放个夜壶,后来长到十五六岁突然间懂了些什么东西,就吵着再也不用夜壶了,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觉得丢男子汉的脸罢。

 

院子里有动静,他微微愣住,迎着月光眯起眼才隐约看清,是张起灵在院子里用井水冲身子,若无其事地,比吴邪洗热水澡时还坦然,一旁井架上梱的麻绳松了一截,显然是刚打上来的水。吴邪吓了一跳,这么冷的天,这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,张爷硬气。

 

看到张起灵在这里,他走过去的时候其实是犹豫过的,但他又实在不想大半夜被尿憋死。

 

吴邪冷的缩头缩脑的,张嘴哈出满口白气,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茅厕的木门,钻进去的时候发觉张起灵根本没什么反应,只是开始打第二桶水,他光着膀子,下半身穿着黑布裤子,赤着双脚,脚下的青石板上一滩干净的水渍。

 

哗啦又是一桶水浇下去的声音,吴邪站着抖了抖老二,过会儿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,心想这下可算是弄完了,知道冷了吧,总算回屋里找被窝了吧?

 

他抬手懒懒地掩住一个哈欠,连同哈欠一起挤出来两滴懵懵的眼泪,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拉开茅厕的门,准备回房去继续找周公彻夜长谈。

 

刚一把门打开,一个人影就站在门前。

 

吴邪吓得汗毛瞬间全体起立,人也差点要蹦就起来了,连忙一个哆嗦就要朝后面退。

 

却迅速被眼前这个人抄起腋下,托过肩上,这些所有动作他一只手就完成了,与此同时还不忘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吴邪的嘴,朝一个方向稳健地走过去。

 

刚一被驮起来,吴邪就知道是谁了,一时间头皮险些炸开。

 

他双手在这个人的背上胡乱一抓,发现他裸着上身,身上又凉又湿,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麝香和草药味道。立时,他就知道了这个人是张起灵,捂着他嘴巴的是张起灵的手,驮着他的是张起灵的肩膀。

 

等他反应过来时,发现自己被张起灵按在柴房的门上,准确点说,是从里面关住的柴房的门上。

 

柴房门外部没有大锁,只有从里面可以用木头闩上。

 

吴邪胸口很剧烈地不正常地起伏着,除了张起灵那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,他俩身量其实相仿,吴邪发现这个不能称之为发现的发现,在这个时候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。

 

正是快到年尾的时节了,柴房里堆着几大梱劈好的马桑木柴禾,墙上挂着些新鲜的腊肉腊肠,还有腌鱼干,各种腌制土味和野味,能闻到一点腥和咸的味道。柴房两面的窗户很大,快到月中了,今晚的月亮比前几日要大得多,从窗户外面投进来的时候柔和的同时带着点冷意。

 

张起灵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,他很清楚吴邪不会出声叫嚷。

 

“你要干嘛?”

 

吴邪没好气地瞪着他看,上唇微微撅着。后者也在昏暗的月光下盯着他看,看着了约莫三秒钟,然后微微歪了歪脑袋,依然看着他,只是眼神不太稳定,像是从吴邪的眉毛为起点,慢悠悠地朝下,一直跋涉着到达吴邪的嘴唇上。

 

“你的鸟笼呢?”

 

“你今天老说这些鬼东西什么意思?魔怔了吗?”

 

“现在,你有笼子了。”张起灵突然握住吴邪左手腕,吴邪跟着抖了一下。

 

“笼你妈个蛋,你……”

 

吴邪目瞪口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

 

因为张起灵正拽过他的手腕,让吴邪的手摸到自己双腿间的裤裆上,那里鼓囊囊的,半硬着,薄薄的单层裤子的布料湿透了贴在肉上。

 

几秒后,张起灵低低地说道:“我有鸟,可以住进去。”

 

轰的一下,吴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蹿到了自己的头上和跨间。

 




(注:《品花宝鉴》就是一本清朝的耽美小说??整体效仿红楼梦写的,比较优美比较诗情,差点就写成《宜春香质》……开玩笑的,后者是本纯重口搞基小黄书,觉得还是品花好些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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